旅程的終點

7/12

　　最後一天了。
　　前一天下午栗喉蜂虎沒看夠，這天早上舅舅又帶著我們到處尋訪栗喉蜂虎的蹤跡。詢問金門野鳥協會的人以後，才知道昨天走的方向不太對，應該要到田埔的南邊，有片栗喉蜂虎的聚集地。

　　來到了鳥會講的地點，哇！到處都是栗喉蜂虎！看到我們全都躲到電線上，在那裡排排站，嘴裡都叼著一隻又肥又大的蟬。幾隻栗喉蜂虎站在樹梢，隨風擺蕩。我走到哪牠們就躲到哪。後來發現，牠們不怕坐在汽車裡的人，於是把車子開到巢穴前面停著。過了十幾分鐘，果然栗喉蜂虎全都叼著蟲子下來餵食幼鳥，惟獨車子正後方那片巢穴的栗喉蜂虎還是很緊張的站在電線上，叼著蟲，無奈的望著我們。

　　中午，太陽越來越大，決定先回山外買貢糖，下午再來看。

　　下午，又盯著鳥看了很久很久，發現每個巢穴旁邊都有做記號，標號碼。有些鳥飛到巢穴附近後，會停上五六分鐘，確定安全了，再鑽到巢裡面餵食﹔有些鳥會先藏在草叢裡，沒危險再進巢﹔還有些會在地上張開翅膀曬太陽﹔其餘的則在上空盤旋。

　　最後，因為要趕飛機，只得依依不捨的走了。

　　機場，沒什麼特別﹔心情，跟每次回台灣的感覺一樣，很難過。

　　飛機到達小港上空，看到的又是那灰色醜陋的城市。唉～～又回來了。

　　晚上打回金門報平安的時候，舅舅說他們後來又去了一次田埔，遇到一位專門賞鳥的人，說台大學生到那裡研究栗喉蜂虎，把栗喉蜂虎抓著上色，有的翅膀被塗了顏色，有的尾巴被塗了顏色，有的腳被塗了顏色，而不是正常的帶腳環，而且還是動物系的教授帶頭的。唉，或許這就是台灣人吧... >"<

旅程的4/5

7/11

　　本來沒什麼計劃，因應愛吃花生的老爸要求，跟外婆到後埔頭姨婆家要花生。
　　後埔頭的姨婆很熱情很好客，看到我們來，是高興得不得了，拉著媽媽跟外婆講話。我嘛～總是插不進這類談話中，跟老爸背著相機去照‧墳‧墓！對，就是墳墓。後埔頭姨婆家附近有個墳墓，埋的是明朝的黃家祖先跟他的妻子翁氏，比一般墳墓要大上好幾倍，佔地面積快可以蓋一間小房子了，很是特別。墳墓前面有幾株木麻黃，風吹過木麻黃，空氣與葉子摩擦出海浪的聲音，好像海岸近在咫尺，若不是老爸提到木麻黃，我還差點以為那裡離海岸很近呢！
　　在後埔頭姨婆家搜括了一大包花生後，我們繞到了田墩。田墩那一帶近海，屬於河口生態，可以看到很多白鷺鷥、螃蟹跟彈塗魚。去年也來過一次，跟小表弟到處抓彈塗魚，不過我一隻也沒抓到，他卻抓了好幾隻。我決定這次絕對要抓到，所以不顧一切的踩到鬆軟的沙灘上。第一隻又肥又大，在鐵絲網附近亂跳，怎樣也抓不到﹔第二隻一下就跳得不見蹤影﹔第三隻，我學乖了，慢慢研究，先拋沙子到牠附近，發現牠對沙子視而不見，於是用整坨沙子把牠蓋住，再用手抓～～終於抓到了！小彈塗魚真是可愛到不行，兩眼很無辜的往上吊，腹鰭扁扁的像兩片吸盤，會用胸鰭頂著沙往前爬，尾部肌肉發達，可以快速彈跳，表皮則是看起來跟沙地一模一樣！難怪那麼難找。
　　回家的路上，看到兩隻閃耀著藍光的鳥，從河灘上騰空而起，非常耀眼，還有一隻小魚狗在旁邊等著抓魚，一隻小白鷺在河灘散步。那兩隻藍色的鳥動作實在太快了，看不出是什麼，以為是金門的夏候鳥栗喉蜂虎，當下決定下午要去看栗喉蜂虎。
　　下午，由舅舅壓陣，帶了兩台望遠鏡出發。先到田墩一個很美麗的沙灘，從近似懸崖的上端爬到下面的沙灘上（小驚險，很好玩），看到牠們的巢穴，全都築在崖壁上。空中有幾隻栗喉蜂虎遠遠的守衛著，飛得很高，離得很遠。等到我們爬上懸崖，牠們又飛低，在沙灘上方來來去去。
　　栗喉蜂虎喜歡拍幾下翅膀後迎著風往前衝，再拍幾下翅膀，再往前衝，速度非常快。喉頭有淡棕色，尾部是漂亮的藍色，翅膀內面是棕色，眼睛是紅色，有黑色眼影，頭部、腹部有褐色跟綠色，腳是黑色。非常可愛。
　　後來又到山后一帶尋找栗喉蜂虎，讓我們找到一大群，但距離很遠，拍不到。路上還看到棕背伯勞、喜鵲、八哥還有很多一閃而過的鳥。
　　晚上在斗門慶祝表弟學測考完，就回漁村了。

旅程的3/5

7/10

　　水頭有棟特殊的樓叫得月樓，它有座特別的塔，方方正正像根大煙囪，壁上還鑿了幾個方方正正的洞，那是僑民貢獻原鄉的紀錄。其實水頭不只有得月樓，那裡曾是有錢人家聚集地，四處可見豪華的洋樓與古厝。

　　但不會移動的房子，逃不掉戰爭的洗禮，水頭就如金門每個角落，處處是彈孔、砲彈的遺跡，沒有一處不曾殘破，卻只有少數修復。
　　在這半廢棄、半繁華的水頭，卻讓我見到了昆蟲界的大事：螞蟻交配。成群長了翅膀的螞蟻，像龍捲風吹起的沙粒，忽上忽下，成群以螺旋式前進，在陽光照映下，變成一群群小光點，很是神奇。而一旁的家燕則是快樂的望著大餐，時而在電線上悠閒等待，時而俯衝而下，塞了滿嘴香脆的螞蟻，只有滿足。

　　金門夏季的太陽實在是太毒太燙，曬得皮膚都痛了起來，於是我們跑到不遠處的古寧頭翟山坑道吹「天然冷氣」。

　　翟山坑道是戰時由軍人挖出的坑道，有兩個出口通向大海，不過出口已關閉很久。翟山坑道裡面有水，還有永遠游不出去的魚，頂上在潛移默化下也開始長出鐘乳石。坑道外則是樹跟軍營，從停車場到入口的那段路上，可以看到樹叢間掛滿了人面蜘蛛，地上還有蚯蚓爬來爬去。

　　那天下午，哪裡也沒去，在老家享受電視與冰淇淋。

　　到了四五點，外公外婆要去菜園了，跟著他們到很久沒去的菜園玩。
　　菜園附近有許多廢棄豬舍，豬舍牆上處處可見泥壺蜂的蜂巢和到處忙著狩獵的泥壺蜂。棚架上處處掛著一個黃色的盒子，說是用來抓東方果實蠅的，一旦東方果實蠅被誘餌吸引從下面的洞口飛進去，就會迷失方向而困在裡面，餓死。（好一個無毒殺蟲法！）菜園裡面種了一些花生，因為以前聽媽媽說挖花生的時候會掉出肥肥大大白色的蟲，應該是鞘翅目的幼蟲，所以拿了鋤頭到處挖，竟然還挖到兩隻肥嘟嘟但不大的蟲，是金龜子的幼蟲吧！拿在手上，幼蟲不安的扭動著身體，短而褐色的毛甚是明顯，原來金龜子幼蟲抓起來那麼好玩！還記得小時後有次挖蚯蚓釣魚卻挖到某種頭紅色、身體白色的大蟲，還被嚇得哇哇大叫、到處亂跑，沒想到它那麼可愛。但可愛歸可愛，被研究完的小蟲最後還是被我拿去餵雞。膽小的雞看到我開雞舍的門，立刻開始四處奔逃，但是眼睛一直盯著我手上的蟲不動，蟲一落地立刻被動作最快的雞吃了。唉～雞果然是膽小又貪吃。

　　晚上，去拜訪我媽的高中同學，幾個人到海濱公園晃了幾圈。晚上的風很大，天上沒有雲，天蠍座清晰可見（其實是因為我只會認天蠍座，哈哈！），滿天的星星若隱若現，雖不如以前看到那種壓頂似的震撼，對高雄待久的我仍然像久違的朋友一般，備感親切。稍早在舊家還看到木星呢！（是木星吧...）又再度聽舅舅談起民國五十幾年出現的那顆巨大的彗星，據說它長長的尾巴佔滿了半個天空，看起來非常恐怖，但查遍了書卻找不到紀錄。

　　回到家，才知道有兩名金門農工畢業的學生下午跑去戲水，被海浪捲走了，找不到，應該是凶多吉少吧！

旅程的2/5

7/9

　　第二天。早餐在山外舊家吃。桌上擺滿了食物，有我最愛的地瓜稀飯、金門油條（跟台灣油到嚇死人的油條不同）、自己養的雞生的蛋，還有許許多多好吃的東西。真懷念啊！

　　早上，跟爸媽、小暐去了雙鯉湖自然中心，那裡正舉辦李可的「聽！是誰在歌唱──金門的候鳥」金門鳥聲專輯。才剛下車便看見一隻褐翅鴉鵑躲在草叢裡向我們望，剛要拿相機牠就半飛半跳的躲開了。

　　自然中心裡正好因發表會聚集了大批的金門國家公園工作人員。竟讓我爸遇見好朋友，當下約了下午到國家公園辦事處找他們。
　　自然中心位於古龍頭，金門西南角，古崗一帶，附近有古龍頭水尾塔與北山風師爺。北山風師爺特別可愛，四周有許多蝴蝶飛舞，大多為鳳蝶（想必有臭角的綠色毛蟲也多），草叢中可明顯見到沫蟬的蹤跡。另一頭水尾塔旁則有乍看像蜂的彩棠蜻蜓在那盤旋，忍不住拿著相機守著那些蜻蜓拍了幾十分鐘才依依不捨的離開。

　　中午在漁村新家後院看桃樹，一群金龜子吃桃子吃得不亦樂乎！連蝴蝶也釘在桃子上不肯走，頻頻伸出口器吸吮桃汁。許多未套帶的桃子上則出現了東方果實蠅鑽出的小洞，裡面八成是卵！這顆桃樹無疑是昆蟲的天堂與鳥類的餐館。地上有隻避債蛾害羞的躲在殼裡，偶爾探出頭望望外頭，又膽小的把頭縮回去，好玩極了。 　　下午到了金門國家公園辦事處。爸爸的朋友親切的開了視聽室（可比擬雄女新演藝廳）讓我們看新製作的金門介紹影片，又拿了一大袋書、光碟給我們，裡面有專介紹金門建築的書一本、栗喉蜂虎介紹一本、光碟一片、可愛水獺拼圖一盒～
　　小暐跟我因為插不進大人的話，跑到外面玩，發現有種蟬叫聲遠聽如夢如幻，近聽像嘶叫的雞，於是到處搜尋牠們的蹤跡，最後在一棵木麻黃上找到。拿著樹枝把它騙到後抓回辦公室裡研究，發現它呈淡褐色，翅膀有美麗花紋，可惜聲音就是怪了點，比其他種蟬少見。
　　當蟬被安頓在紙杯中等待回家進一步研究後，我們又跑出去找蟲。一推開門就聽到一隻蟬翅膀震得響亮，小暐伸手去抓才發現有人跟他搶那隻蟬，怎麼拉都拉不下來，最後發現是隻屁股翹得老高的小螳螂，正準備大啖，牠萬萬沒想到到手的食物也會有人跟牠搶，當然相機快門又按了好幾張。蟬悽凌的慘叫著，螳螂快樂的啃食著──而我們冷靜的在一旁看著。自然，不應干涉。　　金門國家公園辦事處的林子果然神奇，不僅有螳螂捕蟬，還看到有兩個頭的蝴蝶──雙尾琉璃小灰蝶，奸詐的騙鳥咬牠屁股。若注意看楓香葉片下方，還可看到整樹的蛹，長著恐怖的黑刺與蛻下來的毛毛皮。

　　晚上，又為暘暘做了最後一次生物複習。才複習到一半，窗外就傳來翅膀拍振的聲音，一隻泛著桃紅色的天蛾正在紗窗上找地方棲身。或許是桃紅色誘導犯罪，或許是它的美貌吸引了我們，我們決定要把它抓來好好瞧一瞧。只是，平常抓慣昆蟲的小暐竟然不敢抓天蛾，換我上場。好不容易在鐵窗、紗窗之間與牠奮戰了幾分鐘，半拖半拉的把它弄進了盒子裡。牠約有十公分長，八公分寬，略大於之前養的大食客銀條斜線天蛾，拍翅時桃紅色時隱時現。（後來回到台灣查書才知道是桃六點天蛾)翅膀拍著拍著竟然開始產卵！？一顆顆淡綠色透明的卵有節奏的出現在盒子裡，粘在光滑的盒壁上，固著之前還會往下滑約一公厘。至此才首次見到天蛾媽媽的不負責任，隨地亂產卵，餓死一堆小毛蟲。

　　這夜，帶著抓到天蛾的興奮感沉睡。

久違的金門

　　等啊等啊等啊等，總算是唸完高中、考完指考，無事一身輕。

　　總是盼著要回金門，從夏末盼至秋末，秋末盼至春末，總算能回金門了！

7/8

　　清晨五點多，被硬生生的從溫暖的被窩中拖出來。早餐還沒來得及吃，便往機場去。
　　多日颱風過後的機場，人似乎較往常少很多。空氣微涼，有著與莫斯科Kosmos 同樣的味道，爽朗中帶點神秘。從不知道原來台灣機場可以這麼好聞！可惜候機室仍然是煙味瀰漫，有陳年的，也有新鮮的，同樣嗆鼻。

　　終於，在窗子的邊緣見到了銀色的海岸線。鑲銀邊的綠色狗骨頭雖經歷了一年大風大浪，仍然在那老地方等待著。遍地翠綠，被巨大力量壓成的花崗片麻岩上裹著層白砂、白砂上鋪著紅土、紅土上又嵌著隨風搖曳的木麻黃。
　　小飛機迎著風降落在尚義機場。到了！

　　外公外婆（習慣叫爺爺奶奶）正在山外老家中等著。爺爺第一件事便是拿了兩大盒的郵票讓我挑，裡面竟出現伊朗發行的奧運紀念郵票！還看到久違的俄國套娃 Matjyoshka，據說在東北買得到。 　　第一天下午去了金城。全金門都下了場大雨。石鋪的街道上安安靜靜，沒有觀光客，只有金門人親切的笑容。在台灣總覺得店家好恐怖，付個帳也是戰戰兢兢的，在金門卻意外的自在。貞節牌坊前平時車水馬龍，這時卻回歸到原屬於它的平靜，就如小時候對它的印象。衙門依然冷清，雨天更使它添上肅殺的氣氛。衙門旁那間早餐店早已開了三十幾年，據說做的包子遠近馳名，是許多人的最愛。 　　回到山外，雨仍然唏唏唰唰下個不停。 　　晚上，下榻在漁村新家。大表弟暘暘正好要考國中基測，於是幫他惡補了整晚的生物，發現自己根本不記得國中生物教了什麼！又怕教太多他負荷不了，又怕教太少等於沒用。講生物時，才小五的小表弟小暐還非常興奮的在旁邊旁聽，一直問問題、搶著回答，頓時把大他五歲的哥哥比了下去，還跟我研究起青蛙解剖來，呵呵！才兩三個小時就把準備指考時少講的話全補了回來，講到喉嚨痛。這晚，邊喉嚨痛邊想著生物進入夢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