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hursday, December 25, 2008

  現在時刻三點,凌晨。不是我不睡,而是方纔太過驚嚇,嚇醒了。
  應該是在做夢,我面前攤著一張恐龍皮還包著骨,立在那兒高聳得可怕,皮像那風乾上臘的鱷魚皮還半透著光,是隻角鼻龍下目、角鼻龍科抑或阿貝力龍超科的兇狠掠食動物。場景應是個博物館,打磨光亮的玄武岩地板,冷氣開得很強。
  有個聲音,或者是個人,一群人,是我的同事,說:「可以開始了。」
  我在風乾帶皮的恐龍骨骸肚子裡往外爬,心想著要快,趁恐龍復活前快離開牠。恐龍體內是如此難爬,內臟一顆顆巨大又岩石般硬。我左避右閃,又像被擠臘腸般的從狹隘的頸部往嘴爬,恐龍的皮正逐漸變軟,我眼前是一片尖銳的利牙。我終於爬出來了,像恐龍的嘔吐物一樣。
  我開啟恐龍身旁的電源,走往一百公尺外的控制室,將寫好的程式載入恐龍,小心翼翼的。同事們興奮又期待,我卻深怕失控。說好聽程式早已控制了每個部位,但我們正在使用牠的臟器當運算元件。我不知道這將釋放出什麼。
  恐龍緩緩動了。
  牠動了。
  程式與資訊是一坨坨的堆積在牠的內部,相互擠壓碰撞。
  我怕了。
  我以最快的行走速度,不敢跑,走到一百公尺外的電源將它切斷。
  恐龍停了,牠的眼睛仍然閃耀得像是靈魂還在。
  他們說這是最新的tangible界面。搞互動的。
  用百萬年的恐龍木乃伊與生物電腦元件。
  我看著我面前的人,突然想到他也是隻恐龍,不,他是個人形生物運算元件,他跟恐龍吃同一個電源,他正向我走來。
  我驚駭的看著電源。他對我笑了笑,在牆邊坐下。
  我驚駭的看著電源,驚駭的看著眼睛仍然充滿生命力的恐龍。牠好像很餓,但牠不動。
  身邊的人們仍然嘰嘰喳喳的笑談這樣將會多麼成功,如果恐龍再威風點的話。
  恐龍正看著他們也看著我,活靈活現卻也一動不動。
  我不知道牠下一秒會不會撲過來,我隱隱的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。
  我看著恐龍。

  我醒了。肚子很痛,喉嚨也痛。我覺得恐龍還瞪著我,穿透夢的邊界瞪著我。